文明最核心的意义，就是人的价值。在跟随世界华人建筑师协会一起走访北欧的过程中，我们有幸参观了芬兰现代主义设计之父——阿尔瓦·阿尔托的工作室和故居。

来到北欧，我发现北欧的设计是非常理性的，但又绝不会缺乏人情味和个性魅力。而这样的理性则来源于北欧人对大自然的崇敬和适当节制。北欧人崇尚“减”少对自然和社会资源的消耗，在这种价值观的影响下，他们每天过着俭素而真实的生活。因此，他们的设计也以简洁为美。这种“简”，是集约化的，是简约的，同时也是经过艺术洗练的。

阿尔瓦·阿尔托的作品至今在芬兰仍随处可见。他的设计崇尚自然，从大地中生长出来相互依附成为一体。让建造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无论是空间构思、材料建构、还是功能使用，都体现着对自然的敬畏和人性的关怀。借助自然的设计手法及看似安逸的创造表露，使他在众多同时代的建筑大师里成为独特的风景。

另一方面，阿尔瓦·阿尔托强调取法自然，依形就势。他不断思考建筑与人、与自然的联系，他很早就倾向于低碳有机材料的运用，深入研究木材在建筑中的表达及在家具中的应用，主张材料和构件标准化的同时，更重视建筑功能性的精神和内涵的表达。例如砖石和木材，尽可能将建筑与自然融为一体，传递出一种自然宜人的感受。

1940年，他曾写到：“建筑师所创造的世界应该是一个和谐的，并尝试用线把生活的过去和将来编织在一起的世界。而用来编织的最基本的经纬就是人纷繁的情感之线与包括人在内的自然之线。”通过阿尔瓦·阿尔托的作品，你会惊奇的发现，北欧建筑师都有一样的共性，那就是将自然、建筑和人作为一个有机体，在生活中的每一处都有表达。

1936年，时年38岁的阿尔托完成了自宅兼事务所的建造。这座著名建筑并未将办公场所和私人空间彻底分割，而是运用缓冲的手法连结二者，功能明确且具备简洁之美。

建筑主体结构是钢管填充混凝土框架。外墙采用白色粉刷砖墙。房子起居室区域的墙是木质的，屋顶只有很小的坡度，二层露台成为居住区和工作区之间的屋顶花园。

芬兰特殊的气候决定了人们不能有丰富的室外活动和交往空间，理所当然地将使用者的室内环境和舒适性诉求放在了首位，并且注重建筑内部空间的营造。这些在阿尔瓦·阿尔托的建筑中得到充分的体现，不论哪间屋子都可以感受到光与自然。

通过通风良好的工作室，经由跃层空间到起居室，从朝南的大窗子向外望去，绿色庭院溢满眼帘。建筑空间看不出丝毫多余的东西，可以说：在可做和不可做之间，则不做。正如阿尔托自己说的：“建筑唯一正确的目标是依存自然的法则而建造。除非有正当理由，否则不要做画蛇添足的事情。多余的部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丑陋。”这句话与这座建筑都在建成之后的八十个春秋中得到了时间的印证。光阴苒苒而逝，在日益衰旧的过程中，建筑的魅力有增无减。

阿尔托故居最动人的是生活留下的如“手泽”般的光润感。它们总是营造出一种吸引人长住的氛围，那种自在惬意的态度透过阿尔托的材料运用、光影表达、家具器皿等细节，无处不在地表现在住宅的每一个角落。

阿尔瓦·阿尔托的创作历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白色时期：1923～1944年，作品外形简洁，多呈白色。红色时期：1945～1953年，建筑外部常用红砖砌筑，造型富于变化。第二白色时期：1953～1976年，这时期建筑再次回到白色的纯洁境界，作品空间变化丰富。阿尔瓦·阿尔托工作室就是重回白色时期的经典之作，距离阿尔托自宅5分钟的路程。

阿尔托的工作室从外表看并不起眼，只有一块小牌子和混凝土墙。工作室的入口也非常低调，让人难以置信。以白色为主的建筑简约至极，建筑材料是混凝土和红砖。随着岁月的洗涤，红砖逐渐显现，体现出建筑的时间跨度。

而走进内部，则是一个非常开阔的空间。由于芬兰的地理条件，阳光成了一种"奢侈品"。利用地形起伏将建筑呈U字布局，所在地的正中间成为洒满阳光的院子，营造纯粹原生自然的景色。我们可以享受到大自然最美的一面，就这样惬意地感受阳光、自然地呼吸，处处都体现着空间与自然、人与自然的和谐，而这也正是阿尔托崇尚自然思想的精髓。

半圆形露天庭院场是在致敬古希腊的圆形剧场，当我们站立在庭院中，场所中所蕴含的传统、历史、精神层面的东西反而变得愈加强烈，深入骨髓。

充满自然光的小会议室，有展示绘图的墙面，这里也是阿尔托生前同客户会面的场所。在这里，能看到当年阿尔托工作时候用的工具，图纸等。他在设计上节约克制，把控住自己的表达欲，讲究物尽其用。这一切，都可以在工作室里得到印证。

这两个建筑都是阿尔瓦·阿尔托按照自己的意愿设计的。阿尔瓦·阿尔托既是建筑师，又是甲方，在设计的过程中，他唯一关注的就是人的使用体验和情感需求。安藤忠雄曾说，阿尔托的建筑一定要亲临现场才能看得明白。这两个建筑真实不做作。身临其境，更能感受到阿尔托的思想精髓。在讲求简约之美和自然之美的同时，具有人情化和地域化的特征。

他的设计中融合了不同地域的文化，在设计玛丽亚别墅时，阿尔托对日本建筑空间流动性的借用就恰到好处。建筑师的创作思想从建筑到环境、空间、家具，直至门把手，内装饰都无不浸入大师的匠心创作。他做的柱子，几乎在空间中全部打散，除了留在书房中的一根柱子，其他的柱子都是两三根成组排列，目的是让视觉不停留在某一点，消解空间的中心性，让视觉流动起来。顶层的设计、地面的铺砖、壁炉的装饰性雕塑无一不如此。

在阿尔托的世界中，建筑的作用在于“用不同的材料为人们的生活带来温馨的感受。”对于他来说，门把手是“与建筑握手的方法”，为人们带来多重空间体验的神奇之门。他在设计之时，会把人性化的思考做到极致，思考到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点滴。再从人性的角度，从实用中找到设计的出发点。

阿尔托将自己对四周环境的细腻感受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这一切让他的作品成为一首触手可及的诗，缄默不语又满怀深情。没有光怪陆离的设计，没有凌厉锋芒的结构，阿尔托的建筑远离喧闹，走在潮流的边缘，却总是让人感受到亲切和舒适。既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尔托的作品仍然值得称赞。